1996年正月廿二日，我和朋友相邀一起前往游玩越南谅山庙会。我们来到了谅山市，一下车便沿着北街向南走去。大街上，人来车往，街道两旁摆满着各种各样的摊点。居民住宅大都是法国式的小楼房。

越南谅山淇穷庙会图片

突然，“咚咚啪、咚咚啪”，一阵锣鼓声从远处传来，我往前看，只见不远的铁桥边上，黑压压地挤满了人群。我忙问向导越南朋友何先生：“他们挤在那里干什么？”

“嘿，桥头下边那座房就是淇穷寺庙。他们是等着观看送神的场面咧！”老何得意地说。

“送神？”我们都感到很新鲜，也要过去看看。我们挤进了人群，但人群太密，每走一步，却十分困难。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了寺院大门旁。刚好有十多位“仙姑道婆”从寺庙里走出来了。她们有的拿着方杖，有的拿着杖铃，有的手握木制长刀，有的扛着旗牌。她们都化了装，上身穿横开对襟纽扣短袍，下身穿着宽脚裤，都是用米黄色丝绸制成。她们一到寺院门口，便将人群分开两边，腾出一米宽的空路，然后昂首挺胸肃立在两旁。我们被挡立在这些“仙姑道婆”右边。这时，我往寺庙里看，见每杆砖柱上都雕刻有对联。其正中对联是：“殿上香烟巍正气，庭前水聚润灵声。”往左看，见有一个门碑，碑上刻着“琪穷碑记”四个大字。再往前瞧，离寺庙门口不远，停放着一个用坚木制成的漂亮的圆顶彩轿。轿身、轿杆都刻着一条条腾云驾雾的蛟龙；彩轿中间供着一个神龛。香烟缭绕；彩轿前面供着一头大烧猪，一只羊，一盘粽粑，一盘沙糕、柑果、糖粒等祭品。彩轿两边各有四位穿着灰色长衫，头载高高的四方帽的男士。我想这大概是：“左臣右相”吧！

越南谅山淇穷庙会举行活动图片

那些“左臣右相”、“仙姑道婆”似木偶的一动不动地站着。我好奇地问老何：“他们怎么站着这么久都不动呢？”

“嘿嘿，还未到时辰，一到，他们就把神轿送到玄府庙去。”老何说罢，见我似懂非懂，又道：“这个寺庙是小弟，东北街上的玄府庙是大哥。今天是送小弟到大哥那里去拜年，到本月廿七日，再从大哥那里把小弟（神龛）送回来安置，一年一度，年年如此。”

“哦，淇穷何方神佛，为什么人们这样隆重来纪念他？”我刨根问底。

越南谅山淇穷庙会前门摆买鲜花图片

“传说，琪穷与玄府乃是同胞兄弟，都在府上做官。当时，这条谅山河河床小，人们经常遭受洪水侵害。淇穷当官后，立即率领人马前来治河。正当他们把河床扩大，将要竣工时，淇穷因为日夜操劳，不幸病故。后来，人们为了纪念他，就在此修建了这座寺庙，让他日日夜夜坚守在河边上。这座寺庙是我们越南中央文化部下文重点保护的古建筑物。”

到了当地时间下午一时正，前面几位“仙姑”把仗铃一摇，接着，锣鼓喧天，四位轿夫抬起神轿，就往门口边走去。一路上，两头狮子在前开路“左臣右相”一旁护行，“仙姑道婆”随从，其场面，俨然古时钦差大臣出巡一般。

越南在谅山淇穷庙妇女们扛神牌的图片

从寺庙出来，我问老何：“听说今天既是庙会，又是歌圩，但为什么没有见到唱山歌？”

老何笑着说：“唱山歌嘛，还未到时候。白天，那些男女青年先是逛大街，观看神佛，走亲戚，寻准对象，待吃饱喝足后。到晚上七点左右，女的三五人住在亲戚家里，男的也三五人才前去邀请对唱。唱到黎明时分，他们又一对对分开来，沿着马路或树根下去谈心。”

说到这里，老何望了望我们，又说：“不过，现在也有一些姑娘小伙子在树根下幽会，有时也唱起一两句山歌来互相探情，你们若有兴趣，我带你们去看看。”

我们又跟着老何沿着西南方向走去，不久便到了一个僻静空旷的地方，只见在一颗颗树根下或路旁，三五成群的男女青年围成一团。那些姑娘，有的穿着跟我国壮族边民一样，头发用黑绸裹着然后盘在头上；上衣穿着蓝衣滚边黑袖或黑滚边蓝袖，下身穿着宽宽的黑绒裤子。有的装束则很特别：头上包着用红线绣成的花边或花儿鸟类的白头巾；身上穿着自织染成黑色并用红丝线来绣边的土布。我问老何：“这些姑娘是哪里人。”

老何说：“是番伶人，侬族，来自较远的山区。”

“宁俏，跟哥唱歌好吗？”老何向坐在树根下前边不远的几个姑娘喊起话来。

我忙拦住他的话：“不要这样，我们只是来看看罢了！”

“哈哈！没问题，没问题。”

老何笑声刚落，那几个姑娘便对着我们唱了起来：

陌生哥儿哪里来，问你看狼（郎）或看羊（娘）；

若是看羊（娘）要跟紧，莫让老狼（郎）叨小羊（娘）。

“看，捅事了吧！”我厚着脸皮忙操起壮话喊道：“宁俏呃，哥良不会吟诗，是来看看的咧！”请越南语（tong cam通感、通感)翻译成汉语是原谅的意思。然而，她们毫不客气，又唱开了：

不会吟诗莫要来，莫要河沙混芝麻，

龙腾跃起三千里，翻风下雨会沉沙。

“不得了呀，快走！”我们不知所措，慌忙离开。老何则得意地大笑起来。

回来的路上，同去的小李喃喃地说：“可惜今天不记得携带照相机，要是带上，把那些场面拍摄下来多有趣啊！”我却想着刻在寺庙上那副对联的汉字，想着那些姑娘唱的山歌，其曲调韵律，跟我们壮族边民唱的山歌很相近……这，可以看出，从我们祖先始，中越两国人民的文化生活往来，已是源远流长啊！（农志君/文，黄奇胜插图）

2023年2月9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