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接触过的犯罪分子里,哪种最可怕,是连环杀手,还是邪教头子?都不是,都是未成年人。 少年犯啥都敢干,并且脑子非常不清楚,只有一件事,他们非常清楚:自己是未成年人,不管做出多残忍的事儿,都不会受到非常严重的处罚。 而且少年犯的数量,比连环杀手加上邪教头子还要多得多。 我知道一个案子,一个未成年男孩,强奸了一个未成年女孩,并且杀了对方的母亲,最后只在少管所被关了一年多。所以跟少年犯对上,不管怎么都吃亏,他们啥都敢干,敢整死你全家,你不敢整死他们,因为代价太大。 这事儿在我自己还没成年时,就整明白了。 我读高二上学期的时候,班里来了个转学生,文科班男生少,他很有钱,经常请大家下馆子,再加上他球踢得很好,迅速和班里大部分男生成了哥们。但很快,我发现这哥们有点怪,他经常有意无意问班里的男生,是不是处男? 我也被问过。 有一天放学,他非要请吃烤肉,我们去了林业大学附近,一家叫千纸鹤的烤肉,点了六瓶哈啤大绿棒子,他咋劝我都不喝,只能骂我不讲究,然后自己喝。 吃了一会儿,他忽然问我,说徐浪,听说你处过对象? 我说对,黄了。 他说,那你还是处男么? 我说我是不是,跟你有JB毛关系? 他说咋没关系,招了招手,让我凑过去,小声说:“我认识几个富婆,喜欢处男,你卖不卖?事后给你5000块钱。” 我当时就想明白了,他平时请吃饭的钱,都哪儿来的。 当时毕竟年轻,我还有点要脸,感觉受到了冒犯,让他赶紧滚犊子,互骂了几句,就打起来了。 服务员过来拉架,把我俩拽住时,我隔着两个服务员,非常硬气的指着他:“今天是你说请我吃饭我才来的嗷,你TM买单!” 这哥们在我们学校呆了一个半学期,跟全校很多男生,都玩的很好,一学期后,他又转学去了新的学校。 我不知道全校有多少男生,在他的撺掇下卖了处男,其中是否有我的熟人,也不知道他当老鸨赚了多少中介费。 但他频繁的转学,应该是和这门生意有关——当时他才16岁。 这件事我经常会记起,并提醒自己,别小看青少年。 但后来又发生一件事,导致在有一段时间,我有点害怕青少年。 2017年6月2日,我发小王志源的父亲去世,我从北京飞回哈尔滨,参加葬礼。 出殡结束后,按照惯例,王志源在哈尔滨火车站边上的昆仑饭店,订了十几桌酒席,请来参加葬礼的人吃饭。 我也去了,打算吃完饭回家看看,就买票回北京。 昆仑饭店 正吃肘子的时候,王志源过来找我,说有点事儿跟我说。 我俩到大厅的角落里,他递给我根大云,我问咋的了? 他说哥们,你在北京是干那个的吧? 我说哪个啊,你说明白点,让人听见以为我在北京卖淫呢。 他说就是记者,私家侦探那类的。 我说不是,但差不多,问他有啥事。 他说刚才葬礼上发生件怪事,问我能不能帮忙查查。 王志源他爸火化以后,埋在香坊区的金山公墓,下墓以后他正准备上车,有个岁数不大,看着十七八的孩子喊他,说王志源。 他正想谁家孩子这么没礼貌,那孩子凑他跟前,说了一堆怪话:“别以为你家的老鸡巴登死了,事儿就拉倒了哈,我们盯着你呢。” 金山公墓 我说那你没揍那小逼崽子啊? 他说想揍了,那小逼崽子说完就跑了,没追上。 我说你开车追啊,那么偏的地方能跑哪儿去。 王志源说当时就以为小逼崽子故意膈应人,就没追,咱小时候不也故意在人家门口放鞭炮,点完火就跑么? 但后来他越想越不对劲,是不是他爸得罪人了? 我说你爸是自己住还是和你一起。 他说自己住。 我说这样吧,吃完饭去你家搂一眼。 王志源他爸住在道里区的观江国际,属于当年哈尔滨比较好的小区,我俩开车到地方上楼进了屋,中式装修,家居啥玩意都是红木的。 哈尔滨大概有两种装修风格,简欧和中式,简欧是什么意思呢?就是简化版的欧式风格,非常土,而且土的很有特色,以至于我每次一见到这种装修风格,就感觉自己回家了。 中式也够呛,倒不是丑,是不太舒服,往哪儿一坐都硌屁股。 简欧,我最讨厌的风格 王志源他爸的手机放在家,我打开看了一下,除了在几个全是家人的聊天群说话之外,就没和别人发过微信。 他爸收藏了很多古董啥的,我看不明白,但据王志源自己说,大部分都是假货,他上学的时候曾经偷过几个拿出去卖,一样都没卖出去。 我问王志源,他爸平时都干点啥。 王志源说,他爸退休之后,除了买点古董,就是去江边钓钓鱼,没听说有啥别的爱好。 我说就去楼下钓鱼呗,他说对。 他爸住的小区,下楼走几步就是松花江,我管王志源要了张他爸的照片,沿着江边找钓鱼的大爷和大哥,挨个问认不认识——他爸没啥朋友,平时总来这儿钓鱼的人,说不定和他爸聊过几句,能知道点啥。 问了一圈,都没人认识,我打电话给王志源,说要不拉倒吧,别查了,太费劲,说不定就是小逼崽子赛脸呢,等真有啥事你再找我。 他说那行吧,结果第二天就出事儿了。 王志源自己住的房子,门被人泼上了一堆屎,他的奔驰被人上了二十多把锁。 他分别拍了照片发给我,泼屎的照片有点恶心,我就不上图了。 多大仇上这么多锁 我问他报警了么? 他说报了,没用,地下停车场的摄像头被人砸坏了,往他家泼屎的人也没乘电梯,估计是走楼梯上来的。 小区的监控也没拍到什么可疑的人。 看来他爸是真得罪人了,我不好意思不帮忙,没办法回北京,让王志源拿着他爸身份证,去移动调了他爸的通话单,发现都是给家里人打的。 只好打电话给我的助手周庸,让他从北京飞到哈尔滨,俩人拿着王志源他爸的照片,每天在江边溜达,挨个问钓鱼的人。 6月5日下午,周庸终于找着了一个王志源他爸的钓友,是个60来岁的大爷,周庸拿着照片给他看的时候,他说认识啊,这不王大力么,挺长时间没见着了。 周庸赶紧给我打电话,我路上买了两瓶农夫山泉的矿泉水,到地方递给大爷一瓶,先跟他套近乎,问他今天鱼情咋样。 他说不行,就钓上来两条小鲫瓜子。 松花江边钓鱼的人 聊了一会,我问大爷,他最近和王志源他爸聊过天么,大爷说聊过啊,总聊,碰见就聊。 我问大爷都聊啥了。 他说聊他儿子不省心,好像又找了个小三,一天天神叨的,总摆楞手机,出去接电话啥的,不好好过日子。 我问还有么,大爷想了想,说他好像收了俩乾隆时期的金元宝,拿出去给人看,说都是真的,挺高兴。 又问了大爷点问题,我给王志源打电话,问他是不是找小三了,然后不跟人结婚什么的,小三报复了。 王志源说没有啊,没这回事儿。 我说你可别跟我扯犊子。 他说绝对没:“我跟我媳妇不能说,跟你还不能说么?” 我问了一下,王志源不知道他爸有俩金元宝的事儿,我让他去观江国际给我开门,和周庸三个人,在他爸的房子里找了一圈,都没发现金元宝。 周庸说能不能那大爷记错了,毕竟岁数大了?我说有可能,但还得再确定一下。 我所有的设备都在北京,回去取太麻烦,我和周庸打了个车去大世界,去弄点装备。 大世界三楼最早的一批商户,基本都是当年严打后失业的黑社会、失足妇女什么的,这儿卖的手机的,大部分都是水货、翻新机以及偷来的脏货,没有熟人来这买手机,一般都没啥好结果。 除了手机,有两家店会偷偷卖点不让卖点特种器材,比如盗摄装备什么的,一般只在网上出货。 我上学时喜欢研究电子设备,经常在这儿混,有几个比较熟的大哥,所以来找他们,看能不能借点东西用。 大世界三楼 找到三楼拐角的一个摊,里面坐着个大哥,正玩手机,我敲了敲玻璃柜台,大哥抬头看我,说唉,啥时候回来的啊,你挺长时间没来了吧? 我跟大哥唠了两句,问他这儿有没有金属探测器。 大哥说我上哪整那玩意去,只能给你问问,然后打了俩电话,跟我说有个手持的,得三千块钱。 我说哥,你别跟我俩闹,手持的就几百块钱的玩意,要不你跟你朋友商量商量,我就用几天,给他二百块钱,金属探测器我也不要了,还给他。 大哥问几天啊? 我说三五天儿就中。 他说行吧,让我去安定街一个挺破的小区里,取了探测器——估计这是他们放货的地方,还多管我要了一百块钱押金。 周庸问我,说徐哥,怎么感觉那大哥不把握呢,这押金还能拿回来么? 我说够呛了。 他想了想,说没事,几百块钱的玩意。 拿着金属探测仪回到观江国际,我把所有的墙连地板都检测了,就是没发现哪儿藏了金子。 手持金属探测器 我王志源,问他爸除了家里,平时还去哪儿? 他说家里在红旗大街有个烟酒店,他爸偶尔去那转转。 我们又去了趟他家的烟酒店,在里屋的办公室,我发现金属探测仪对镜子后面有反应。 我让周庸搭把手,把镜子拆开,镜子后面有个洞,洞挺大的,大概有一米乘两米。 里面有两个红牛的易拉罐,和几个烟头,还有一泡已经干了的屎,一看里面就待过人。 周说嚯,这算不算违规扩建了?这也就是你们东北的房子为了保暖,墙体厚,跟北京肯定凿漏了。 王志源都懵了,说操,这咋TM回事? 他去找看店的小伙,小伙也说不知道是咋回事。 墙上的洞 我说你店里不是有监控么,要不然查查,结果发现,监控也坏了。 在房子里凿个洞,动静肯定不小,不是王志源整的,肯定就是他爸。 我说可能是你爸的金子被人盯上了,凿个洞藏这里了。 中国的每个城市里,基本都有一伙人,专门盯着那些去古玩城什么的鉴定古董的人,如果有值钱的东西被鉴定出来,他们就会盯上货主。 一旦外地来人想收货,就会被他们赶走,想要出手,只能便宜卖给本地的团伙。 我们去观江国际,管物业要了最近一个月的监控,他爸住在15层,我们把这一个月里所有坐电梯上到15层的人,都截图出来,去找邻居和物业核实,排除了邻居的亲朋好友、快递、送餐员和查水表的。 最后发现了一个戴眼镜,穿花衬衫的年轻男性,邻居和物业都没见过,在王志源他爸去世之前,以及去世后的两天,曾经到过15层。 我把这人截出来,让周庸和王志源记住脸,我们仨分别去哈尔滨的各个古玩城找,看有没有这个人。 找了两天,我在信恒古玩城里,找到了一个玉器店的老板,和曾经去过王志源他爸家的,就是同一个人。 信恒古玩城 6月9日晚上,我们等这个玉器店老板关店,开着王志源的迈腾,跟踪他去了新恒现代城小区里,一家叫老康火锅的店,这家店我来过几次,味儿挺对。 9点多钟,等他吃完饭喝完酒,站在路边打车的时候,我和周庸下车,让王志源假装黑车问他去哪儿,给了一个便宜的价格,骗他上了车。 下车之前,我特意往副驾驶放了一堆东西——哈尔滨人打车都喜欢坐副驾,他要是坐了,我们后边不太好弄。 等玉器店老板上了后排,王志源又往前开了十几米,我和周庸等在路边。 王志源一停车,我俩从两边迅速拉开车门,上了后排,一左一右把玉器店老板夹里了,按住他,开车到了王志源的烟酒店。 等王志源打开门,我们把玉器店老板推进了里屋,王志源上去就给了他俩嘴巴子,指着墙上的洞,问他咋回事。 老板都懵了,问我们想干啥。 我拦着王志源,让他别动手,跟老板聊了一会儿,发现他是真不知道咋回事。 他确实盯上了王志源他爹的金元宝,几十万的东西,打算十万块钱收,但去了几次,老头都不卖。 后来老头死了,他上楼敲门踩完点,找了个开锁的,走楼梯上门,开锁进了王志源家,把金元宝拿走了。 他确实拿了东西,但王志源店里的洞、门上被泼的屎以及被锁的车,和他都没啥关系。 大哥挺诚恳,说老弟,你们听哥一句劝,我东西都到手了,我还干那事儿干啥,真不是我干的! 我们先带他去他家,把两个金元宝取了,又把他送到派出所,做了笔录。 金元宝 出来后,我们仨回到王志源的店里,外卖上点了些烧烤,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周庸问王志源,他这店开了多长时间,王志源说好几年了。 周庸说那有点麻烦,要是一年内开的,可以找附近的力工啥问问,这一年是否来打过洞,谁找的人,时间要是长,够呛能找到人。 我仔细问了一下王志源,这店总共就四个人有钥匙,王志源、王志源他爸以及两个店员。 王志源他爸总不至于在自家店里打个洞,又在里面拉泡屎吧,所以大概率和两个店员有关系。 接下来的两天,我和周庸去附近的几家淮南牛肉汤、咖啡店什么的消费套近乎,求给我们看看店里的监控。 一般店里的监控设备内存有限,保存一个月就会被覆盖,我们又消费又唠嗑的,终于在道对面一家宠物店的监控里,发现5月27日时,有点不对劲。 3个看着像高中生的男孩,进了王志源店里,有一个店员帮着他们,往出搬了六大箱东西,塞进了一辆吉利帝豪里。 他们仨又返回店里,没多长时间,王志源他爸来了,几分钟后,三个男孩冲出来,开着吉利走了,再过一段时间,来了辆救护车,把王志源他爸抬出去了。 周庸说卧槽,他们有驾照么? 我给了他一脚,说你能不能TM关注重点。 王志源脾气有点不好,这事儿可能涉及到他爸的死因,怕他动手出事儿,我就没告诉他。 第二天上午,和周庸俩人去了店里,找到了那个店员,把他叫到里屋,给他看了这段监控。 店员很快交待了,这仨男孩跟他妹一个学校,有一天在他们店里买了假烟,拿过来找,和王志源呛呛起来了,被王志源带着他和另一个店员,拿拖布杆子打出去了。 有一天放学,他去接他妹放学,被这仨男孩撞见了,他们找到这个店员,揍了他一顿,威胁他帮忙整王志源一顿,不然就轮奸他妹。 周庸说那你报警啊。 店员说报警有啥用,他们现在还啥也没干,你不知道现在的小孩有多虎,等他们真干了,就啥都晚了。 2006年3月25—4月25日,30天内发生的青少年犯罪事件 他没办法,只好安排他们藏在里屋镜子后的洞里,等王志源来了,趁他不注意,从后面跳出来整他。 里屋镜子后那个大洞,其实是王志源自己打的——为了藏假烟和走私烟,防烟草公司检查。 那天我发现镜子后面的洞时,王志源其实不是惊讶有个洞,是惊讶里面的几大箱烟怎么都没了,还被人拉了泡屎。 那三个男孩发现洞里都是假烟,就把烟都搬走,藏在洞里,本来想蹲着等王志源来了,给他一下子,假烟的事他自己也理亏,不敢报警。 结果王志源没来,他爹来了。 仨人从洞里出来,直接给老头吓心梗了,没抢救回来。 周庸说擦,徐哥,你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也就我吧,还正经点。 我让他别逼逼——怪不得我几次劝他报警,他都有点敷衍,说报了,但没用。 其实他根本就没报警。 我没想好是否举报自己的朋友,决定不见王志源,先找到那三个男孩。 我让店员发微信联系他们,撒谎说他妹妹最近在学校受欺负,希望给这仨人点保护费,让他们在学校照顾照顾他妹,晚上来店里,他给他们1000块保护费。 那三个男孩很快就答应了。 想起店员说的,现在小孩都虎,随身都带刀什么的,下午我去五金店买了点高压模块、锂电池、导线啥的,做了两个电击棍——为了防止有人学,具体咋做的就不说了。 自制手持电击棍 那仨男孩又是开吉利来的,店员给他们转了1000块钱,仨人很快就开车走了。 我开着从我爸那借的奥迪A4跟上,一直到了平房区,挺偏僻的一个小区,他们进了一栋楼里。 周庸和我等在单元门口,听见他们上到三楼。 我俩跟上去,趴在门上听了听,右侧的302,有几个男性聊天的声音。 周庸伸手敲了敲门,一个男孩打开门,问找谁,周庸一脚把他踹了进去,我俩进了屋,关上门。 仨男孩中间有一个,从兜里掏出把折叠刀,冲上来就要攮我俩,我用电击棍怼他脖子上给他电倒了。 另两个小孩也拿着东西瞎比划,趁我和周庸不敢上去,冲过去开门跑了。 客厅地上有六大箱打开烟,都是假中华。 周庸说你这朋友行啊,这些假烟够判十几年的了。 这时我俩听见里面的卧室有声,拿着电击棍,踹门进去看了一眼。 一个特别瘦小的女孩,被几条狗项圈套着脖子,拴在床头,她面前全是撕碎了的烟。 我俩进屋时,她正在吃一个烟里面的烟头。 周庸赶紧上去给她解开,我们在屋里等了几分钟,被电倒那男孩缓过来,问他咋回事。 他说抢了烟之后,都是假烟也不能抽,也没路子卖出去,不知道咋整。 正好听说学校里有个女孩,得了一种叫重型地中海贫血症的病,喜欢吃烟头,就把她带来了,表演两天吃烟头,大家快乐一下。 周庸上去给了他一嘴巴子,我赶紧拦着,说送警吧,不送警也不行。 把他和女孩送去派出所的路上,这小子一声没吱,等进了派出所的门,他看着我和周庸,说你俩等着,很快我出来,就整死你们全家。 我知道他说的有一部分实话,他虽然整不死我全家,但很快就能出来。 王志源的事,瞒也瞒不住,我一起和警察说了,没通知他,就回了北京。 下了飞机,我和周庸打车去工体,找了个酒吧喝酒,周庸问我,说对付这些傻逼小孩,就没有什么解决办法么? 我说,我想不到。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