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回来亦是离去 醒来的时候指针指在凌晨3点一刻处,是被惊醒的。昨天匆匆忙忙的从外地赶往老家。外公住院,肺癌,快不行了。听着老妈抽泣声时我却更为愤怒。 ‘为何不早点告诉我!’而我又突然语塞,早点告诉我又有何用;该来的始终要来,那不可抗拒的生命洪流早已铺就了一切。我带着混乱的脑袋上了混乱的火车。凌晨5点20分,晚点的火车终于到站。我被里桌的大叔推醒时人群也开始躁动起来,各自拿着行李物品往车门处挪动。我猛然站起,抱住胸前大腿上的黑色旅行背包。但从睡眠状态突然站起只觉得眼前发黑,头脑嗡嗡作响,一霎间有股灵魂出窍的感觉。我不得不站在原地扶着桌角让其平缓下来;待到可以看清事物的时候我已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推出火车箱。我站在月台上半眯着双眼,试着适应白炽灯光,我始终抬不起精神来,脑袋还在嗡嗡作响,想吐却吐不出来。 我在厕所里撒了37秒的尿液,打了个颤;双手捧着凉水往脸上拍洗后,头脑清醒了许多。我擦拭着眼前的玻璃,让它尽可能把我的影像弄得更干净清楚一些;凝视着镜子里的我,那个头发邋遢、眼睛充满血丝,眼袋突起,双颊凹陷的人。我在看着他,他也在看着我,还是说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也有这么一个人,扮演着痛失亲人的角色;而关于为何人们总习惯用悲怆来悼念一个人的离去,到外公离去的时候我才明白,一个人本身的离去并没有多少悲伤,而是人们需要用一段时间去适应一个人离去,所以才会觉得悲伤。 关掉水龙头,水立马停止,一滴都没再漏。我转身离开背向着镜子时,却似乎还能听到水流的声音,下意识的转过头看了刚才站的位置再看向镜子。没有流水,镜子里的我也远离了镜子。可当我再次转过身快步离去的时候,我的后背似乎受到他人深深凝视时极不自在的感觉。我再次加快了脚步,这时我才发现空荡荡的火车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想我肯定是累坏了。 No.2回忆似水年华 出了火车站的空气变得轻盈起来,没有了刚才的压抑感。我倚着天桥栏杆停留片刻舒展四肢,摸摸口袋找到最后一根越南香烟,是有着霸道却不呛人味道的好烟。褐色古典的烟盒上写满了越南语。烟是女友送的,是从她工作的酒吧里客人落下所得。 每当我缺钱买烟时便会向她索要香烟;一开始心里会感到难为情、尴尬。但久而久之,面子在现实中就很容易土崩瓦解。女友也从一开始鼓励我多出去找工作变成痛骂无能再到无奈最后变得不屑一顾。但即使这样,她照旧会隔三差五的把烟酒扔给我。我也已觉得无所谓,自我嘲讽地说,这儿还真帮我省了不少烟钱。 有一次在完事后躺在床头抽着她给的烟,我闷闷地对她说:“英子,你到底喜欢我什么?”说实话,如果我是英子,早就已经分手了。她赤裸着支起上身像我一样靠着床背,夺过我手里头的香烟抽了几口,舒缓的吐出烟雾,面无表情地说:“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哦,那你为什么不提分手?”我夺回香烟。她不喜欢我了,这个回答我早已了然。谁会养着一个只会抽烟喝酒、游手好闲的男人呢。 “谁说不喜欢就一定要分手啊,脑子有病啊你。快把灯关了,我要睡觉,明天还要去上班。”英子说完倒头就睡着。我沉默不语,一会儿便把灯给关了,在黑暗中只有忽而亮起忽而黯淡的烟火。我能看到烟雾在淡淡的月光下徐徐升起、散开、消失。我一根接着一根点燃香烟,直到抽到肺部灼热,咳嗽不止。我依旧没有想明白到底是英子脑子有病还是我脑子有病。不喜欢也可以不分手?难道不喜欢和分手是两码事么?或者中间存在着一个差值隔着一个我所未知的因素存在,促使我们还可以待在一起? 又或许那已然不是感情了,只是习惯性的客观存在。就像厨房放着的番茄酱,也许你一直都没有用它,但当它放在餐桌上的时候却有可能被用到。也就是说不管你用或不用,它都是客观存在的;它只不过是通过位置的转换而发挥了自己的作用。而这个位置转换都是因人而异的。 英子的思维是立体而可变化,可我的思维却是固守着人们所见到的模式。这是我连续抽了十几根烟后才思索出来的结论。我的脑袋在遇到难以理解的事情时总会感到混乱,现在能得出较为清晰的答案已经让我很满意了。烟雾并没有在房间停留,跟随着钻进敞开窗户的晚风从里往外席卷而出。我头脑混乱地侧身面向着平躺的英子躺下,英子呼吸很是平稳。 我晃了晃脑袋把自己的思绪拉回现状,再晃了晃烟盒,确定没有香烟后使劲扔往前方。烟盒滚落着掉在骑着电动车的车主头盔上。车主仰起头,我知道头盔里的他在恶狠狠地咒骂着。我咧开嘴笑着,但我并不开心。这会儿才发现我没点着香烟,又搜了上身的口袋,没有打火机。停顿一想,大概是火车上的大叔忘了还给我。我把背着的包放下,从里层的小口袋里拿出那支老旧的纯铜打火机,这支打火机是初恋女友送的,可贵着呢,一直没舍得用。 打着‘嗒、嗒’动听的声音,漂亮的蓝色火苗顺应冒出,我眯着眼把嘴中的烟凑近点燃,然后远眺着这个数年未见的城市吧嗒吧嗒津津有味地抽起烟,我把打火机放在手掌来回翻转接着细细擦拭。这支打火机成为了我和初恋的定情信物。我们在这座城市上中学、大学,一起租房,走过三年又5个月的街道和公园;一起做过好多重复的事情,而就是这些重复的琐碎事情构成了我的大学爱情,像一张冗杂精致的立体地图,看似一样的山一样的水,却有着不一样的形状和印记。然而一毕业,她朝北,我朝南,一起离开了这座城市。是的,到最后我们是一起离开的。 她在火车站台上对我说,“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安于现状又固执己见,爱自己胜过爱他人。” 她最后问我,“为什么不和她一起去北方。” 当时我是这样回答她的,“因为北方很冷。” 想到这头脑又开始有点晕沉;我焦虑地揉捏着人中,把烟头弹向夜空。闭上眼睛,烟头望了望这座城市,我听到烟头坠落粉碎的声音,像极了竭斯底里的哭吼。 No.3 无力去改变 我在路边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一盒10块钱的真龙牌香烟和一支2块钱的打火机。打火机上面粗糙地印着穿着三点式比基尼的性感女郎。熟练地撕开烟盒的塑料条,拍拍烟盒底部,抽出一根香烟递给昏昏欲睡的中年老板。老板缩着脖子,挺着光秃秃可溢出一层油的脑袋讪笑着双手接过香烟;我为他点火,他用手作势围住火焰吸燃香烟。 我靠着玻璃柜台跟中年老板寒嘘了几句:“老板,大半夜的,生意怎样?” “就这样,还能怎样。”老板伸着懒腰露出中年男子常见的肚腩。老板并不是很胖,身高大概1米7左右。面容还算比较正道。但牙齿却黄黑一片,像几个月没有清洗过的便池。如果去掉唐突的肚腩和黄黑的牙齿,应该还可以算得上比较儒雅的中年男子吧。 “那为何不直接关门回去睡觉,反正也不差这几个钱。”我观察着对面马路的两头,寻找计程车的身影,但许久也才有5辆私家车和2辆大货车经过。 “要是我不开门,你哪来的香烟抽。嘿嘿,再说我这也开旅馆来着。”老板拢了拢身上的军用绿色外套。我下意识的也拢了拢自己的黑色棉质外套并拉上内置拉链,这时我才觉得半夜的气温有些寒意。要不是老板说他这里还是个旅馆,估计我都不会发现放在杂货里边的塑料牌写着‘温情旅馆’四个大字。 “为何牌面不写着温情旅馆而是写着老王杂货店呢?” “我是觉得吃比睡重要。但不管是杂货店还是旅馆都是可以互相转换着嘛。有的人在买食物时看到这里还可以住宿,觉得方便或许就会住下来。有的旅客想寄宿但不知道地方便自然而然地来我这问路,这时我再告诉他们这里也可以寄宿,照样可以揽到生意。但不管写着老王杂货店还是温情旅馆,总会有人像你一样经过我的店面并向我询问或者买东西,而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所以店名都是无关要紧的因素,重要的是我这里有食物有房间,这才是本质。”老板慢条斯理的把这一段话徐徐道来。虽然他可以抽自己卖的香烟但他还是伸手示意向我要了第二支香烟,我没有任何拒绝他的理由,便抽出第二支给他点上。老板看起来精神了一些,悠悠闲地眯着眼睛似乎在思索着某件事情。我对于复杂的事物总喜欢避而为之。所以我拦截了一辆从左侧拐弯处驶出的计程车,便匆忙和老板道了别。 老板挂着一副友善的送别表情抬起手说:“谢谢你的烟。” 在计程车上我给老妈打了通电话。电话嘟嘟只响了3声后便听到老妈憔悴的声音。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传来空荡荡的回音,显然是在医院。 “外公的情况怎么样了?”我直截了当地说。 “不太好,你到家了吗?” “在计程车上,现在要我直接去医院吗?”我清了清嗓子“你和谁照看外公?” “你大姨和二姨都没有空,就只有我。不过不要紧,你明天再过来吧。太晚了不方便说太久,先这样吧。” 我挂掉电话,收音机照例在午夜时分循环播放着性用品广告,我在生殖器增大和持续时间长久的广播中沉沉的睡了过去。我做了一个简短的梦。梦见我划着小桨独自在一条由巨大玻璃制成的、空无一人的路面上缓缓前行;可以清楚的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也在划着小桨,但镜子中的我突然变成了初恋女友的面孔。透过透明的玻璃路面看着玻璃里面的她与我静静的缓慢前行,在前行的过程中她渐渐的沉入玻璃底下,天上的蓝天白云覆盖在她透明的躯体上,她融入蓝天白云中变成了一朵粉红色的云朵。她不再和我并肩而行,而是随着风势的方向与我背道而驰,我向南飘走,她一直向北前行。我行驶的小船像是撞到了某个巨型物体般霎间停止在路面上,但路前方却不见有任何的障碍物,可船是确确实实停了下来。我站在船头用手触摸着眼前的空气,才发现空气凝结成了一块竖立着的无边无际的透明玻璃。我感觉船身在向右侧倾斜,在这个倾斜的角度我看到玻璃外面的景象,外公、老妈、大姨二姨、英子还有我,他们在各自演绎着各自的角色,读着各自给自己的台词,他们无视我的存在或者根本就看不到我。我在玻璃里面看着玻璃外面的我,我敲打着凝结成玻璃的空气,试图冲破这透明的障碍。可不管我怎样地使劲敲打和呐喊,对面的他们都不会听到,他们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重复着我做过的事情…… 不管对与错,我都无力去改变。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