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段时间，圈里人都在谈论大麻万。印着令人幸福的小叶子图案的绿盒万宝路，是身份的象征。

抽过的人说美妙滋味难以形容，能感受到灵魂出体；也有人说没飞，但是有大麻的味道，很香，可劲儿抽不违法。

每个人都说自己抽过，每个人的描述都不一样。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的大麻万都是“朋友”从荷兰背回来的。

还有这么神奇的事儿？

如果你想问更多，卖家就会不耐烦的说，“25元一包，这批都是从万宝路之城出的，稀罕货，不买别问”。

他们从来不会提到，这个洋气的万宝路之城就在中国境内。

其实大麻万并不稀奇，城里还有许多你见过或没见过的假烟：万宝路公司没有出过的hellokitty粉万、早就绝版的游泳牌香烟。

万宝路之城是老外的说法，卖假烟的都知道这地就是东南山区小县城云霄。他的存在直接降低了深圳进口烟物价，假烟摊老板连运费都不用出，去一趟蛇口码头，货就备齐了。

深圳假烟老板只是码头最小的客户，西班牙海关一次就能查获了从蛇口口岸出口的两千万支假冒万宝路香烟，上面印着法语、阿拉伯语和不知道是哪的文字。然而对于给全球六十多个国家供货的万宝路之城，这只是很小的一次走水。

外国执法官员称美国市场99%的假烟以及欧盟市场80%以上的假烟都来自于此。

作为烟界造假高仿的传说，云霄一年能生产400亿根假烟。云霄山货是所有烟摊老板心照不宣的秘密。你无法确定自己抽的不是假烟，“曾经拿着真的中华去给一个抽过十几年中华的叔叔，他说味儿不对，和之前抽的不一样。我告诉他，他之前抽的是云霄土产。他还是要抽原来的假烟，好抽，反正也这么久了。”

为了让口感无限接近于真烟，有个云霄老板还花了大价钱请来大学教授研究配方。大厂子制造假烟的机器设备和真烟厂的一样专业。

很多假烟店老板甚至拍着胸脯告诉买家，我这的烟都是云霄产的，保真啊，虽然后院卷烟机上的温度还没有散掉。

在外面遇到云霄朋友，不要轻易在他们面前谈论烟。“晚上一起喝酒有人那出来包白版中华，说是部队内供。我一闻就知道这是老徐的货，最近产的，物流应该是韵达”

云霄县看起来和其他小县城没有什么区别，空气里没有尼古丁的味道，街上人们手里也没有都夹着烟。街上的老人心情好时会和询问的人聊聊“以前和现在不一样，到处都是烟厂。最早做假烟的人是卷烟厂的下岗工人，那时候还是手工卷，工具也很简单。木板上铺层塑料膜，点上胶水，把烟与过虑嘴放在一起，在薄膜上轻轻一捋，就好了。”

虽然质量粗糙，但这是第一代假烟。那时人们还不知这东西日后会成为云霄的经济支柱。

用的是一般性薄膜，光泽较差，透过薄膜看烟盒会感觉透明度较差，用手摸有滞手感，拆开后再摸，会感觉这种薄膜较厚且硬。而且有着沙眼就所谓的灰尘

那时的包烟是条很好的活路，一箱九十块，月入四千，比一般工资高的多，而且包吃住。顾主偶尔还会请员工到餐厅，或者红灯区。

第一批人在村子的土房边上盖起欧式小洋楼。无假不富成为了云霄人的口头禅，连家长们都觉得读书不如包烟。好些人初中没读完就扔掉书包，走进制烟小作坊。但他们的学历还是太高了，小学辍学的才能成为暴发户。

像这样有一定规模的地下卷烟厂比比皆是，有的地下制烟厂车间与车间之间互相串通，中间有卫生间、厨房，一般造价都在三五十万左右，加上好的设备，至少需要上百万元

没发迹的年轻人就住在一起，烟厂成了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平时最大乐趣莫过于喝点小酒。早上起来时，朝着隔栋的房子的窗户望去，若能看见还在熟睡中的姑娘的睡衣没扣好，便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由于怀孕的人太多，作为员工福利，有的工厂还配了B超机。

“九十年代初，那时我小学一放学，便兴冲冲跟着长辈到河边放牛。一边放牛，一边拎着一大包烟，烟很长，将近一米，因为卷的时候出了问题。我们得把这些烟的纸撕掉，取出烟丝分好，按重量的多少向雇主拿报酬。一天只能挣两三元，但已经相当满足了。"

现在，为了运输方便，包装一般在主要的分销中心完成，比如离云霄300英里外的广州市。在城市里聚集着各种批发商的角落，能看到来自福建的少女们挽着手走在黎明时分安静的街上，等着下一份包装厂的工作。

真正的厂主是找不到的，烟摊的老板什么都知道

制假不仅仅是做生意，它关乎宗亲血缘，只有在当地家族关系清楚的人才能到工厂上班。当地市场被各个家族瓜分，他们非常团结，一旦生意做起来了，就会得到别人的尊重。

假烟的利润和制毒一样大，走私到国外就翻二十倍。“我认识一个厂主拿一千多万去投资合法生意，最近他还是回到云霄，利润和假烟没法比。”

尽管当局悬赏几万元获取情报，当地居民很少有人敢冒这个险。“就算拿到钱，你也没有命去享受了。”

“现在大多数工厂都是在地下，你想都想不到它们藏在哪里，地下室里还有暗门”。她朝右边指了指，“以前那座红色屋顶和彩色雕花檐角的村庙下面都藏着工厂。”

厂主们在做预算的时候就把挖地洞的钱留出来的。“他们把双层玻璃和棉被塞在墙体里，用猪粪铺在附近的地面。”

工厂和军事堡垒一样，门口有放哨的，“招了一些混社会的，配上半自动步枪，每年都有卧底在潜入这个行业的过程中丢了命。”

隐蔽的入口让警察缴烟和盗墓一样

“寻找这些家伙的过程就像007电影，你简直无法相信那是真的。”一个打假的警察猛抽了一口烟，“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揭开草皮顺着梯子下去，整个地下室都是机器的轰鸣声。一条流水线分成好几组，一组就六七个人。”

有时候需要炸毁钢筋混凝土才能找到藏起来的设备

缴到的假烟会做焚烧处理，这也催生了一个新的组织：扒烟大队。在云霄有个约定俗成的规则,经过打假销毁的烟丝谁扒到就算谁的，所以一些人冒着被烫伤的风险抢那些还没烧烬的烟丝。

对于大部分云霄人说，他们就像是和假烟一起成长的。

一个保安被指控入室盗窃被抓，因为犯罪现场的烟盒上有他的指纹。后来调查才发现，犯罪的人根本不是他，指纹是两年前他在烟厂做假烟时留下的。

还有一个妇女用仓库藏假烟，被抓后企图嫁祸给前几天吵架的邻居。

假烟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带动了云霄的经济，解决了云霄大部分人的就业问题，也使许多人一夜之间跨进了富翁的行列。

但有些云霄年轻人讨厌假烟，“别人问我从哪来，我只说福建。我能想到结果，要么不知道云霄是什么，知道的就问我假烟的事。看到那些好奇的眼光我就觉得很烦。”

火越烧越大，围观的云霄人神色复杂。他们之间有贩烟的摊主、包烟的工人、跃跃欲试的扒烟大队和一心想离开云霄的年轻人。

他们从兜里掏出烟，压了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