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倾斜面向窗外,突现眼前的烟囱一扫而过。我乘坐的高铁一路向北。 空气是冷的,但心肠是热的。跑到云层那边休息去了,满世界雨雾沉沉,偶有车厢外缭绕的炊烟,从房顶、墙壁、路旁袅袅飘出,随着雾霭一路飘向远方。 白山黔水,穿云踏雾,4个小时的行程让我很快从广州回到了那个叫惠水的县城。因为是山城,一路雨雾朦朦,冬雪没有如期而至,却看见了久违的炊烟。那袅袅白烟从瓦缝中轻描淡写地冒出来,又缓缓地飘走,莫非是父亲正在燃起火炉等候我的到来?还是那条熟悉的老路,弯弯曲曲一路伸向我家祖屋。向前望去,除了村民们新建的一幢幢青砖黛瓦拔地而起的楼房外,路两旁便是密密麻麻的小麦、油菜、胡豆,还有些衰草和一些不知名的野花,看上去仍然很美。 少年时我就在这条小路上奔波忙碌,上学、嬉戏、种田、放牛。傍晚时分,村民家茅草屋里冒出来的烟雾弥漫四周。连我们上课的教室也是乌烟瘴气,因为没有暖气,每个学生只能自带一个火盆,为了使干柴燃烧成炭,我们还不停地甩动、吹气,让干柴不断冒烟。这哪像课堂?老师只好将火盆聚在一起,大家围拢一圈。天气实在太冷,有的同学甚至把人家菜地的栅栏也“捡”来当柴烧。有人找上门来,但看到一帮咿咿呀呀被冻得脸色通红的小学生在认真读书,只好怏怏作罢。 日子就在这炊烟的起起落落中流水般地逝去私自造烟的村子,故乡虽不富裕却是那般温暖。转眼间,我成了村里唯一走得最远的大学生。记得离家的那个中午,正是村里人家煮饭的时候,一缕缕炊烟又相继升起。我背负行囊再次依依不舍地回头张望时,母亲的身影还在原地站立,而村子上空的炊烟已随风飘远。 光线暗淡下来,我走在黄昏的田埂上,村子亮起了红灯,也笼罩在氤氲的空气里。这时一个姑娘从炊烟升起的一家小屋出来经过我的身旁,她一身素洁左右了我的视线,胳膊上还挂着个精致皮包,娇好的身段在皮靴有节律的伴奏下婀娜多姿。于是我想起了邓丽君的歌《炊烟》:“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照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我心中只有你……” 姑娘是从自家炊烟的小屋走出,可她那萌动的心里哪有我的影子? 乡村是炊烟的最后一块领地,满载着我们年少时的记忆。随着我离开村庄的时间越来越长,对炊烟的感觉也慢慢减少了。现在的乡村,早已植入了的基因私自造烟的村子,都建起了水泥楼房,用电乃至太阳能取暖,像城里人一样的生活,燃烧柴草和煤炭的日子基本没有了。 能够对炊烟有美好的回忆,总是与吃有关。在回广州的前一天,姑妈说一定要送我点东西,但又不知道送什么好,问我要不要“烟肉”,这是个好东西,我欣然接受。那所谓的烟肉,其实就是用一些松树枝熏烤加了佐料的猪肉,大约十天半月后就可以拿来食用了,那味道真是美极! 我是坐飞机回广州的,看不到家乡和一路上的炊烟了。但脑海里总是出现那袅袅升起的炊烟,以及不知道姓名的母亲们埋头做饭的身影…… ●何霖 (责任编辑:admin) |